一世无忧

谢玉:痴情不过是谢郎。

碧纱窗下启缄封,尽纸从头彻尾空。


应是公主怀别恨,忆人全在不言中。

谢玉写完最后一个字,满意的点点头,搁笔停墨,吹干信纸,拿起副将刚刚送来的信封,小心放平,封好信封口,亲自走到楚副将的营帐。

“楚副将,本将这封信还要麻烦你亲自跑一趟了。”


谢玉撩起帐门,走到楚副将的面前,脸上是不轻易出现的隐隐笑意。


“肯定是公主的书信,侯爷对公主的书信向来在意的很。”


楚副将憨憨的笑着,这些年他和谢玉南征北战,东奔西走,对谢玉的性格不敢说摸的全透,至少也有个七八分。


行军打仗不比普通出行,经常陷入深山雪林,荒漠草地,最难得就是收到家里寄过来的书信。谢玉生性内敛,不喜外露,不管是收到谢家子女的来信,还是收到天泉山庄的来信,他都通通交给楚副将,统一回复:一切安好。


唯独收到长公主的来信时,他才会拿回营帐,亲自回信。再交给楚副将连夜送出,哪怕长公主寄过来的是一封空信,里面只有一张白纸。


他也会回的无比认真,力求自己满意,往往长公主收到时,一头雾水,思绪半天才想起几月前不小心将白纸塞于信封,寄给了他。


谢玉这种近乎执着发狂的爱恋,并没有在长公主的心上留下太多的痕迹。


她不会忘掉十二年前分娩景睿的那晚,谢玉对景睿的所作所为,哪怕近些年来他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,开始加倍补偿景睿,但长公主心里的阴影依旧在,她并不愿谢玉过多靠近景睿。自己更是时时待在景睿身边,护他长大。


谢玉把一切看在眼里,放在心上。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,景睿是比他更重要的存在,莅阳会为了景睿放弃任何人,包括他。


每每想到此,谢玉便觉得心痛异常,他一生做事利落干净,哪怕在摧毁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林燮将军时,也毫不眨眼,绝不拖沓。


唯独面对莅阳时,他才会心有余而力不足,他明明很恼她这些年一直对他忽冷忽热,但一想到莅阳那张夜夜出现在他梦里的脸,他就什么都不恼,什么也不怒了。


明明两人已经完婚多年,但每每看到莅阳,谢玉就如同他十几年前初醒来看到她一般,还是眼神激荡,心跳不已。
初见时,她裙角飘荡,青丝垂下,脸颊上是爬出山谷时不小心粘上的泥灰。

她背着谢玉,几乎半跪地爬到河边石头上,南山赛马场上,莅阳争强好胜巾帼不让须眉,跨起马就追着众皇子奔驰南下。林燮放心不下便让谢玉骑马去追,护住长公主安全。


莅阳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之后,当下不悦,调转马头奔向马场北面,谢玉大叫不好:“长公主快停下,快停下,前面草场坍塌,有危险,危险!”


时值三月,东风正盛,莅阳听不到谢玉在背后的呼声,她被深宫困住太久,只想痛快策马,一甩冬日烦闷气息。


眼看着莅阳长公主就要跌落到悬崖,谢玉心急如焚,来不及思索,他用匕首扎进马背,马儿吃痛受惊一时狂奔向前。谢玉顺势搂住长公主,两人一起跌下山崖。


等莅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河边不远处的青草地里,她勉强支撑着爬起来,依稀想起自己纵马北去等到发现有坍塌处时,早已来不及悬崖勒马。


“谢玉?”莅阳终于想起来自己临摔下悬崖时是谢玉一把抓住自己,把她至于其上,才让她躲过今天这一劫。


“谢玉...谢玉...你在哪里?”为了找到谢玉,莅阳正弯下腰仔细搜寻这片青草地。“这个谢玉,不会是自己先走,把我留在这了吧,还真叫本公主好找。”


莅阳一边抱怨一边用脚踢着地上的矮矮青草,突然脚尖在草丛里触动坚硬冰冷的盔甲,她定睛细看这不是谢玉是谁?


谢玉显然比莅阳伤的严重,身上的盔甲因落地之时受到强烈撞击而隐约脆裂,手掌和脖子处多次伤痕,血迹正在慢慢变成褐色。


莅阳抽出手帕用河水沾湿简单了处理了他的外伤,默默祈祷他不要留下内伤才好。


谢玉这般生死相救,莅阳自然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先走,她把谢玉拖到河边大石上,让谢玉平躺遇上,顺手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。


所以等谢玉醒过来时,正看到冻得瑟瑟发动的长公主依偎在自己身边,唇色发青,一双羽睫微微颤着,小脸被河边还带着冬意的风吹的明明晃晃,显得愈发可怜,愈发需要保护。


谢玉的心始动于这一刻,他爱慕莅阳美色,更倾慕莅阳人品,本以为自己一个小小校尉,就算自己搭上性命她也不会多看一眼,却不想莅阳为怕自己风寒,竟愿意自己深受寒风之苦。


“你醒啦,谢玉你没事吧。”莅阳看着呆呆愣住的谢玉,以为他摔下来时收到了什么刺激,禁皱眉毛满脸担忧的看着他。


谢玉的心又是一阵沉沦,有时候别人什么都没做,可却像是什么都做了。



他知道莅阳是他的命里定数,但他不知道他却是莅阳的命中劫数。

此后几年谢玉南征北战,初露锋芒,渐渐攒下不少军功,他带兵打仗资质一般但愿意拼命,每场战役他都往死里打,不打胜仗决不罢休,好几次被敌人以合围之势死死钳住,将士们大有战败之心,开始不断逃亡。


谢玉一人单枪匹马,身中数箭却不知后退,一人之势有如千军万马齐奔而下,将士多受其鼓舞,持枪苦战竟也撕出一条出路。


林燮惜其不失为一方将才,每每上阵前变必劝其惜命。


正所谓留住青山,方得木材。


可谢玉总是摇头苦笑:“林帅,我要快一点,更快一点。”


就这样过了五年,谢玉带着赫赫军功和满身伤痕再入金陵之时,他万万想不到等待自己的,是晋阳长公主口中传出的莅阳和南楚质子的消息。


“质子来了三年,莅阳恐怕钟情已久。”


“莅阳怎么这么糊涂,质子迟早要回南楚,就算不回也永久都是质子身份,他们是绝无可能的。”


“哎,母后也是忧心忡忡,莅阳脾气倔强绝不肯回头。”


谢玉只觉昏天暗地,他浴血沙场连命都不要,为了换回军功更配得上她,却不料公主的心从未放在自己身上。


说不出的讽刺,说不出的心痛,铁一般的男子跪倒在地,不管众人如何关怀劝慰,他都始终不说一个字,只默默红眼低头垂泪。


感情里从来不问出场先后,同样也不会管你深情几许,能走到最后的不是缘分默认天定,就是刻意的人力为之。


谢玉终究是不肯认输的,一个赌徒一出手便将性命压上,那么这场赌局不管是胜券在握,还是败局已定,他都是没有资格也不能退场的。


谢玉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莅阳为什么要放走南楚质子,对他来说爱是占有,可对莅阳来说爱却是成全。


所以莅阳不懂谢玉为何要答应太后,给自己喝下那杯”情丝绕“,谢玉也不懂莅阳为何多年来对自己的心血和忍耐视而不见。


他原谅她的过去,甚至允许她生下与质子的孩子,虽然是曾经想杀死过景睿,但最后自己到底还是养育了他。


大概世上之事都这般无可解释,又都有理可循,谢玉在最后的时候轻声问莅阳:”你真的要为了景睿放弃我?“


莅阳不答,因为纵使知他真情不改,到底还是难抵自己心头之人。

文:小小小小的鱼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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