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世无忧

莅阳长公主

我常常猜想,到底是怎样深刻的情意,使这位外表柔弱看起来十分温婉柔顺的莅阳长公主,生下南楚送来大梁的质子的孩子,并日夜须臾不离地守护着这个孩子?

莅阳长公主对萧景睿的爱无庸置疑,但未婚先孕,在等级森严的社会原本就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,何况在令人瞩目的帝王之家。聪慧如她,必然明白要承受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与父皇母妃的失望痛心,也许,还会有震怒。我想长公主应是有着骨子的骄纵任性与不甘吧,才做得不顾后果。成为宁国侯谢玉之妻后,还可以如此义无反顾守护着。

《琅琊榜》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,特别是皇亲贵族的夫人小姐,哪一个不是内外兼修,丰姿婥妍国色天香并知书达理?她一个下嫁于宁国侯远离皇宫的公主算不上是最有分量的人,实在难以令人瞩目。

第一次留意到她,静妃递给她一个药囊,笑着轻轻说了一句:“针线粗糙,请长公主不要嫌弃。”递药囊时用力握了握长公主。仅这么一个动作,甚至静妃的眼神都没有表现出异样,秀外慧中的莅阳长公主便算知静嫔有事找她。后来,去了静嫔的寝宫时又不着痕迹地让静嫔屏退贴身的侍女,顺理成章地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。忍不住轻叹喝彩:这个两颊笑涡霞光荡漾的女子,是何等的聪明机变!

回想之前在宁国候府招待尊贵无比的皇后与威名赫赫的南境郡主,凤翎珠钗紫衣华服的皇后是光彩耀目的,权威高傲;郡主是一块透着莹润光泽的古玉,神采精华;而莅阳,充其量只能说是沉寂不显眼的石头,温驯恭敬,低调得让人过目即忘。虽不施粉黛,然一颦一笑,娴静端庄,进退有度,不卑不亢,举手投足间又是公主仪态。

对于她的非凡之姿,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略显苍白无力,只好引用以下这一句:“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,领如蝤蛴,齿如瓠犀,螓首蛾眉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。”我最喜欢的一句是巧笑倩兮--

这个时代是男子的天下、英雄的世界。无论是征战沙场的武将,还是策谋进谏的文臣,几乎全是堂堂七尺男儿。能够出入朝堂、被帝王所用的女子,可谓屈指可数——一个铁血十年的南境女帅霓凰郡主,及一个束发带冠的行事凌厉的夏冬,如此而已!


深处闺中的女子,有谁会去在意?即便是帝王的公主又如何?终究免不了成为一种依附——依附他人,然后为他人而活。君不见自她成为谢玉之妻后,不再骄纵任性。哪怕知道谢玉要杀她的孩子,也不敢质问,她能做的,只是用生命来保护孩子。


还记得她在无奈之后找到梅长苏传话于郡主。梅长苏有些诧异:以长公主的身份应该有很多种方法,为什么要找一个文弱的客卿?梅长苏问完,听到一声叹息悄然飘落。长公主苦涩地微摇头笑了笑,露出两个梨涡,轻轻地说:“……我这个长公主的身份,说到底也没有什么用处!”


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无人可求,确实令人悲哀感叹!这感叹的背后,是敬佩,因为她考虑得十分周全,“……不能指证谁,又不能告诉皇帝陛下,更不宜把家夫和世子牵涉其中……”



莅阳长公主与静妃虽都是聪慧而不自作聪明的人,但她们又有着本质的不同。静妃平静如水的表面下有着心知肚明千回百折的心思,从她以设立宸妃牌位揪出内奸一事便可知晓,只是心如明镜的静妃向来奉承以静制动而已。而长公主,不该知道的她从不好奇,也不打探,她是另一种的安分守己。即使是谢玉流放之前写的手书,只是轻轻对谢玉说了一句:“不想知道你以前做过些什么。”虽时刻携带而没有打开。

被至亲的母妃设计嫁给不爱的人,偏偏夫婿又是一个不择手段之人。

心狠手辣的宁国候谢玉倾心于她,不知是莅阳的幸还是不幸。因为不是他的孩子,在孩子出生时谢玉便狠心派杀手将其杀害。要怎样的自私和残忍,才狠得下心肠杀害一个婴儿?

可是那样一个自私残忍的人,即使后来到了穷途末路,也不忍伤害她……"莅阳,你不要管,我不会伤害景睿,这些年要杀他我早就杀了,所以你放心。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你,这一点你千万不要忘记……"一字一句发自肺腑,倾诉情意。听到这一句时,戏外的我鼻子有点酸,从一个罪不容诛之人的口中说出这样的话,仍不免令人震撼。爱情不分高贵低贱,也不该论人品良莠与否。

深宫里地位低下的静嫔,轻轻地叹惜道:“长公主这些年心中的苦楚,又有谁能真正体会呢?”

莅阳不意有人触动她心底最为脆弱的一根弦,神色陡然哀伤。也不过是瞬间的哀伤,这样的女子,明白自己该做什么,她从不怨天尤人,也不自暴自弃,是恬静贤淑的妻子,是舐犊情深的慈母。

如果没有后来谢玉的败露,哪怕心里咽着苦,我想她终究会选择“宠辱不惊,看庭前花开花落;去留无意,望天上云卷云舒”的生活姿态,两耳不闻窗外事。

命运捉弄,长公主在琅琊榜里几乎是一个悲剧。

她出场的次数不多,但每一次都令人心神激荡。

萧景睿生日那天,忘不了莅阳坚决果断的眼神,把刀架在脖子上,为的是让谢玉妥协——她要他放过所有的人,同时也意味着亲手把他推上绝境!莅阳含泪哽咽着对谢玉说:“为了景睿,舍弃了你。”她为的何止是景睿,还有正义!谢玉所犯下的事不是她这个长公主所能维护的,但她仍然尽己所能,“护不住你的命,但能护住你的名声。”可惜,谢玉辜负了她的一番情意。

莅阳把手书交给靖王的时候,靖王劝她金殿首告。她轻颤着问靖王:“当众揭穿此案,并不是一件易事,若我按你的话做了,于我何益?”这位柔弱的女子,已经失去了夫婿,如今要在陛下面前呈上先夫的罪行,她此时想要的,不过是一个恩赦。一边是至高无上一意孤行的帝王,一边是正义、清明坦荡的天下。因为有着性子里的赤诚丹心,她愿意选择后者,只是同时想要保护谢氏族人与世子而已。有罪的是谢玉,但这个封建社会就是如此可笑,一人获罪,诛连九族!莅阳并不怕死,但她是孩子的母亲!聪明如莅阳,只不过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保护爱子而已,毕竟她是金殿首告的最佳人选。

聪明的梅长苏何尝不是一个自傲的人,他们要的是真心洗冤之人,不耻以此作为交易。好在那样一个柔弱的公主并没有令他们失望,在没有任何益处的时候,仍然愿意冒着极大的勇气和坚定,代罪臣谢玉供呈欺君罔上、陷杀忠良的大逆之罪,“难以做到袖手旁观,只怕日后夜夜梦里难安!”

这是那个曾经骄纵任性的长公主呵,碧血丹心的柔女子,一片赤诚为清明。让人心疼……可惜,戏外的我们什么也不能做,除了——

笑看风起花落,嗟叹命运弄人!

幸好,世事变迁,沧海桑田,莅阳依旧是那个赤诚的长公主!

十四年前的故人若是泉下有知,该欣慰了吧……太奶奶若是泉下有知,也该含笑了吧……
by 拈花一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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